能放心? 尽管那顺再三说,不要惹得天神怨怼,最好不要打扰世子的生活…… 但世间的母亲,并不人人都像萧妃娘娘,为了萧家的百年功业,舍得狠心丢掉儿子的。 阿依古长公主总会隔三差五派人来送东西。 当然也会偷偷看一眼苏赫世子,再回去禀报。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顺巫师没法换人。 等,他们只能等。 等着看苏赫世子的身子衰病下去…… 等着思子心切的阿依古长公主不得不狠心与苏赫世子切断一切联系,再也不派人来嘎查。 那些年,宋彻就住在阴山的山洞里。 人家活着,他也活着,像老鼠似的活着。 一直在活着中准备死——做苏赫世子,让宋彻死掉。 那些年,在他慢慢知事时,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向天神祈祷过,祈祷他老人家快点收去苏赫那个破小孩儿的命—— 这样,他就可以做苏赫。 这样,他至少可以活在阳光下。 那个时候他还小,虽然有怨,有恨,可对父母和自家的身世是模糊的。 六岁那年,那顺巫师第一次告诉他的身世。 就是在那个祭祀天神的石室里。 回为他小时候爱闹,爱哭,还总是跑出去,而且他还聪明,那顺开过几次门,他就会自己打开了。 他总是跑出去,有一次还差点被人发现。 后来,那顺巫师烦透了,用铁链子删住了他的脚,每天像养狗一样养着他—— 在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没有萧家任何人来看过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为了避免嫌疑,萧家人又怎会自挖坟墓,与他们扯上关系? 那些年,那顺告诉他们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在宋彻的心里,那顺巫师就是一个魔鬼。 他教给他识字,教给他知识,教给他这世间的一切,也会给他饭吃,可他从来不会给他一点点的温暖。 ——除了,哄他吃药的时候。 那顺说,他身子有疾,一出生就有疾,所以得吃药。 那药真苦啊。 吃药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那个在临安皇宫里的弟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他会吃药吗? 他吃药的时候,有没有母亲温暖的手,摸着他的脸,喂他吃甜甜的糖果子,一口一口哄着他吃?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有病。 因为他的头,总是痛,一直都会痛。 一开始是久久才会发作一次,后来时间越来越近,以至于,虽然他很讨厌那顺巫师,却总是巴巴地盼望着他来。 他来了,就有药吃。 因为再苦的药,也不会比头痛难受。 被锁在那个祭祀天神的石洞里,他每天都在祈祷。也许真的传入了天神的耳朵,就在他十岁那年,苏赫身子无病无痛,就连漠北草原最有名的神医陆机老人都检查不出毛病来,可他的身子,却破得见风就喘,越发衰败。 阿依古长公主终于彻底从苏赫的身边消失了。 ……身为母亲,她为儿子做到了极致。 那个时候,宋彻也曾狠狠的嫉妒过苏赫——那个弱不禁风的破小孩儿。他总是微微笑着,微微笑着……站在天神的祭台前,上香,祷告。 他说,要母亲健康长康。 他说,要北勐国强民安。 他说,希望天神让他的病痛快快好起来,他想要亲自伺候一次母亲,为母亲倒一次马奶酒,为父亲牵一次马,还想骑上马儿在碧绿碧绿的草原上奔跑,像牛犊子似的强健的奔跑。 他说…… 他还说了很多很多。 可一个人怎么能什么都要呢? 宋彻总是躲在黑暗中冷笑。 他已经得到了父母亲全部的爱,他怎么还能要求这么多?所以,他太贪了。宋彻想,他太贪了,所以他该死。 苏赫死了。 就在那次祭祀天神回去的第二天。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天上打着雷,震入山洞嗡嗡作响,那顺巫师冲入洞口,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把他训了一顿。 那顺巫师问他,为什么沉不住气,为什么要杀了他? 宋彻记得,当时他笑了,很天真的笑了。 然后,他还很天真的问那顺巫师,“他只是偷吃了我的药而已,为什么他死了,而我一直吃药,却没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