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丝毫没有露出讶异的神色,只想了想道:“倒是可惜了五弟妹了。”她看着韶亓芃的眼睛保证道,“殿下放心,以后我去了那府里,会多注意一些的,不会叫没干系的事情沾上咱们府里。” 韶亓芃颔首。他对王氏最满意的便是这一点了,玲珑心窍,一点就透,不必他多费口舌便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他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滇青茶,断然道:“不光是那府里,以后别处的闲事,我们能不沾就不沾!” 王氏品了品他话中之意,下一刻大惊失色,不禁骇然道:“殿下的意思,难道是彻底抽身出来?” 韶亓芃闭了闭眼,沉声道:“以前是我魔障了。我母族是世家,妻族是世家,甚至府中四个侍妾,便有两个同样出自世家。父皇又怎会放心将那个位置交给我!” 王氏沉思过后,不赞同地道:“如今朝上勋贵、清流与世家三足鼎立,宗室也占着一席之地,世家权势早已不如前朝那般滔天了。想必陛下不会再如太|祖时那般忌讳世家的反扑,殿下并非没有一争之力。” 韶亓芃摇头。“没那么简单。大周建国,八十年才得来了这么个三足鼎立的局面。若我上位,这局面就会如破碎的镜面一般分崩离析。即使我有心想制止,也要看我身后的人想不想叫我制止。父皇不会冒这个险,只怕连冲动的老二,希望都比我大。” 王氏急道:“陛下又没做出打压殿下的事,殿下何必自己这里就早早放弃了呢?” 韶亓芃苦笑道:“他但凡有一丝丝属意我,又怎会在老二异军突起时,毫不犹豫选了我来当一面挡箭牌,去对抗渐渐势大的老二呢?” 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韶亓萱立了军功,又是如今实际上的长子,势必起来了。承元帝但凡不想打破平衡的局面,又找不出韶亓萱的错来压制他,那就必须有另一个皇子来对抗韶亓萱。 王氏还哑然着。 韶亓芃已滔滔不绝道:“老三守孝去了,老七老八没入朝,人选便在我与老五之间。老五那样的,他看似与世无争,其实身后的势力一点儿都不弱。父皇也很明白这一点,但他可没挣扎过,直接选了我。自古帝王最忌结党,父皇却已将整个朝廷都握在了手中,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纵容结党,反而是叫结党的皇子犯下过错来打压的。况且,父皇春秋还鼎盛,根本无须这么早就指定下任继承人。自古以来,在前头蹦得越欢的皇子,永远是帝王给下一任帝王的磨刀石。我呢,还是被父皇有意捧上来的一个。” 他越说,反而头脑越是清晰。“最重要的是,你还没看到,这一年来往我身边聚集的,我能用的,大半是世家子弟。这种情况,已足够父皇看清事实——若我继位,世家又将势大,太|祖以来几代帝王的努力,将化成灰烬。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王氏呐呐道:“殿下什么时候琢磨的这些?” 韶亓芃潇洒一笑,还带着些小得意道:“居安思危,这不是你我从小就被告知的么。” 从前与几个兄弟并驾齐驱的时候,他只会想自己的能力够不够承元帝看重到付以重任的,从不去怀疑承元帝也许一开始便没属意过他。到承元帝开始捧着他平衡韶亓萱的势力时,他在欣喜若狂与茫然惶恐之间漂泊了很久,才叫自己静下心来想想,承元帝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然后,他一丝丝地试探,抽丝拨茧,最终才得出这个可悲的事实——他的父亲,从来就不看好他。 一只素手覆上他有些冰凉的手背,王氏轻声道:“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若当初殿下娶的是勋贵或者清流家的女子,陛下许不会……” 韶亓芃抬手制止了她,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岂有将罪责推到妇孺身上的道理?我若入朝之初便明白道理,也并非没有挽救的机会,如今却是晚了。” 见王氏翕了翕嘴,欲言又止,韶亓芃已心意相通,摇头道:“既是晚了,那就不要再去挣个头破血流了。即使挣到了,也留了个坏名声在史书中,还要每日殚精竭虑,何必呢?” “也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追悔莫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