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儿子啊,我能帮你也只有给你交交学费了。” “你自己要努力,你妈妈一辈子就盼你能有出息,以后要是像我们,这辈子你都活得窝囊。” “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啊......”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这句话直到现在陆沉鄞也想不明白。 李芳去世一年后的秋天,陆兵带了个女人回来,三十五岁左右,有点微胖。 那女人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 陆兵让那女人进屋,回头拉陆沉鄞进他的房里说话。 陆兵说:“你妈走了,我一个人日子过得辛苦,总要有个伴,你许阿姨以前的伴出意外走了,她人挺好,爸爸打算和她过日子,外面那个小姑娘是你许阿姨的女儿,才四岁半,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陆沉鄞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憋着气看他。 陆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爸爸知道你不开心,但爸爸一个人真的太累了,那么多活那么多操心的事情,太累了。” “那我不读书了,我去帮你干活。” “你瞎说什么!我挣钱就是让你读书的!” “可我不要她做妈妈!” “她不是你妈,我也没让你认,叫声阿姨就可以了。” 陆沉鄞推开陆兵跑出去。 他躲在山丘后的竹林里大哭一场。 第二年,那个女人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取名:陆光海。 陆沉鄞虽然对那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算排斥,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她没做过为难他的事情,算不上多亲昵,但也客客气气的。 2007年,他初三最后一年,陆兵外出接零活被钢筋戳中右眼,急送医院,一养就是大半年。 那女人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陆兵,实在忍无可忍,从医院回来拿东西,看见陆沉鄞在烧饭准备带去医院给陆兵。 她夺过他手里的铲子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你也十五岁的人了,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知道吃喝拉撒吗!考什么学校!还不如早点去干活赚钱,你知道你爸这病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要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陆沉鄞站在那里,十五岁的他个子已经超过了那个女人,他一言不发,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你瞪我干什么!读书读书,你上高中的学费谁给你付?我告诉你,我可付不起!我自己的孩子也要上学,顾不上你。” 陆沉鄞捡起铲子,打水清洗,说:“我不用你管。” 女人一听火气更大了,“我不管你你现在能活这么好?没有我,你们陆家能过得这么滋润?” 陆光海放学回来见母亲和哥哥在争吵,他不知道该帮谁,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 陆沉鄞瞥见他,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说:“光海回来了。” 陆光海很喜欢他,很粘他,但陆沉鄞心里总是有疙瘩,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喜欢。 陆沉鄞参加中考了,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但是同时,陆兵还没恢复,不能工作,家里一切的开支都是那个女人在支撑。 他把通知书压在抽屉最底层。 面对现实,他选择放弃。 陆兵知道后张了张嘴,道不出半句责怪他的话。 陆沉鄞说:“爸,真的没办法了。”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2008年春,陆沉鄞去田里播种,陆光海依旧屁颠屁颠的跟他后面。 陆沉鄞自己要干活还要分心照顾他,对他说:“你回家去,别在这里玩。” 前阵子下了暴雨,河流涌动凶猛,村里因为失足落水溺毙的孩子不占少数。 “春天了,就是出来玩的。”陆光海把书包一甩,跟着他下地。 陆沉鄞:“你别到处乱跑。” 陆光海后来是被那女人揪着耳朵吊回去的。 “不做作业来田里干嘛!造反了?” 陆沉鄞望了几眼埋头继续干活。 陆光海其实很调皮很好动,性格和陆沉鄞截然相反,特别爱闹腾,简直跟猴子似的。他第一次考一百分回家第一个要找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陆沉鄞,挥着卷子跑到田里喊道:“哥哥,我考了一百分!” 这是陆沉鄞记忆里其中一件深刻的事情,因为那一刻他回头望见他站在田野边兴高采烈的样子有点动容。 他是被人需要的,而需要他的人却是继母和父亲的孩子。 夏季的夜晚总是雷声滚滚,第二天却依然能晴朗万里。 小孩子调皮,总是会结伴去树上掏鸟蛋,去偷菜瓜,去抓鱼,陆光海尝到了滋味,觉得很好玩,一直缠着陆沉鄞陪他去玩。 陆沉鄞白天干一天,晚上累的早就不想动了,陆光海一直在他耳边念念念,就和苍蝇一样,念得他烦。 “你找别人去玩。”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