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颜何如,在这张脸上找不到丝毫遮掩的痕迹,光凭这一点,颜何如就比奚鸿轩强。 沈泽川想到这里,就笑起来。他垂下折扇,支在桌面上,说:“祸从天降,哪能怪你?” 沈泽川没动怒,颜何如反而摸不准府君在想什么。但是他这半年对沈泽川略有了解,知道在此刻急不得,沈泽川最会攻心,他只要稍有松懈,府君就可能变脸。 “府君大气量,就是做枭主的人,”颜何如说,“我在别处见过所谓的豪雄,没有一个比得上府君有城府。现下大师没了,这可怎么办?我瞧着元琢先生的病越发严重了,得治啊。” “大夫好找,神医难求。”沈泽川像是好奇,“你是怎么找到大师的?” “河州嘛,”颜何如的神色有所缓和,“府君有所不知,这河州乃是大师的俗家所在。我自从知道二爷在找大师以后,就专程派人盯着,谁知道大师真的回去了。太可惜,到底没赶上,我要是早几日来,大师这会儿都该在端州啦。” “天不遂人愿,”沈泽川说,“没办法的事。” “不过我知道厥西有几个老太医,都是杏林高手,从前给光诚爷看病的,”颜何如把那空杯扶起来,“名头不比大师小,在十三城也是相当了得,好些达官显贵都求着看诊。府君若是想见见,我下回来就给你带上?” 沈泽川竟然拿起了茶壶,给颜何如倒了茶。他说:“诊金不少吧?” “要是几万两银子能让府君高兴,那就不是事儿。”颜何如看那茶满到快要溢出来了,便抬手挡了,说,“我花钱孝敬府君,心里痛快。” 不知道哪里漏来股夜风,把茶面吹得皱起来。 颜何如就着这个姿势,放轻声音:“我听说那奚二在阒都设局,想要围杀府君,结果却在府君面前自尽了。啧啧啧,血流了满地,太惨了。” 沈泽川没放下茶壶,含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挡也挡不住啊。” “可我瞧着,”颜何如说,“府君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嘛……”他拉长声音,咯咯地笑起来,“我跟府上的锦衣卫都是熟人了,府君,怎的还叫人围我呢?” 屋内的烛火剧烈摇曳,庭院内静悄悄的,近卫们都像是消失了。 颜何如收回手,也不怕,说:“我呢,没学过功夫,连花拳绣腿都不会,府君要杀我,何必大动干戈?仰山雪出鞘来,给我一刀当场了事。”他说到此处,轻拍大腿,才想起来似的,“我忘了,府君如今拿不了刀了,难怪二爷要千方百计地寻一灯,着急死咯。” 这个小混球。 伏在屋顶上的费盛无声地啐了一口。 “我哪舍得杀你,”沈泽川搁下茶壶,“启东四月后的军粮还靠你供应,柳州港口也是你包办,没了你,谁替我办事呢?” “我料想府君也舍不得杀我,”颜何如的手指灵巧地敲打着椅把手,颠着腿,“没办法哪,前些时候媷得那么狠,现在好了,你一半的身家都押在了我身上。可我跟府君说实话好不好?我也舍不得跟府君翻脸呀,往后上哪儿找府君这般好看又聪明的主子去?一灯这事吧,我是真意外,要是府君愿意,我给元琢先生拿上十几万银子赔礼行不行?人生快活才是紧要事,快活了,活着才有意思。” 这屋内的气氛眼看要缓和,岂料沈泽川话锋一转,说:“一灯大师早死了吧。” 颜何如倏地看向沈泽川,面上还笑:“那不能……” “他若是没死,你哪肯这么轻易丢给我呢?”沈泽川抬指摩挲着折扇,在思索里缓慢地说,“八城粮仓算什么,较真起来我也不会杀你,可大师这事就说不准了。”沈泽川含情眼深如墨,瞧着他,“策安下了功夫要找大师,等他真的查到点踪迹,发现大师死在了你手里,那就是天王老子来求情也没用,所以你得尽快把这烫手的山芋扔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