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黄昏时萧驰野和沈泽川巡视城墙,两个人皆带着刀,并行在城墙上。 “这城墙最近一次修葺,还是永宜年间的事情。”沈泽川试着推了推墙垛,那被风雨侵蚀的土泥落了一地。 “周桂也是因为穷,他这几年着急着解决吃饭的问题,自然无暇顾及城中军防。”萧驰野拾起块土,揉碎在手中,“禁军可以背靠茨州,但是不能退到城内。” 周桂想要寻求离北的支援,萧驰野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不肯开这个口。他马上就能回到离北,但是带着的这两万禁军该怎么安排,这是他跟父兄还没有商议的事情。他了解离北铁骑,那样完整的队伍是无法迅速接纳禁军的——这两支军队已经可以预料地要经历非常艰难的磨合。此时开口寻求支援,如果萧方旭真的来了,那么萧驰野回到离北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这场仗是他回家的第一仗,他必须赢,他必须自己打赢。 天边的落霞横铺,染红了半面天空。城中的屋舍鳞次栉比,炊烟袅袅,人声喧杂热闹。沈泽川垂手盖在萧驰野的发心,两个人一站一蹲地看着下边。 “雷常鸣算是个能人,”沈泽川说,“但决定他到底是个流匪还是个枭雄的人是你。” “乱世出枭雄,”萧驰野把手臂架在膝上,缓缓撑起身,“我会带着霸王弓去的。” 他站在这里,像是黄昏光影里的茂树,又像是城墙前屹立的高山。沈泽川看着那些束缚逐渐消失,萧驰野蓄势待发,他该在这混乱的局势里锋芒毕露。 “等回到离北,”沈泽川望着他,“王爷就该发现你又长高了。” “上次见已经比他高了,”萧驰野笑起来,“小时候觉得老爹像棵参天大树,他把我放在肩头,骗我能够摸到云彩。大哥也想坐在老爹的肩头,可是他那个时候已经上学了,觉得自己是个兄长,为了端庄稳重,从来没对老爹开过口,只是看着我坐就会开心。” 沈泽川也笑起来,他望回天边,说:“都说世子长得像王妃。” “两三分吧,”萧驰野眼里映着漫天的霞,“只是没有我这么像老爹。其实大哥曾经很苦恼,老爹抱病退居王府时,他才十几岁,猛然之间要在那些狼虎般的汉子里搏一条出路,很难。他起初被人嘲笑最多的就是不像老爹,他没有足够健硕的体格,他曾经对朝晖说……” 萧驰野侧颜沉静,他像是回忆起了那一天,又莫名地陷入一种难过。他转头拉住了沈泽川的手,喉间几次滚动,才说:“我们做兄弟的,也很奇怪。我羡慕大哥的稳重,也羡慕他的从容。我从前一直这样想的,‘要是我早生几年就好了’,那我就是大哥,就是世子,就能去尽情地驰骋,不会离开离北半步。可是有一天,他负伤回到家,看我在院里拉弓射箭,竟然对朝晖说‘真羡慕阿野’。” “我以为父亲和大哥都不会痛,也不会倒,他们流血不流泪。但是大哥成婚那一天,他喝得烂醉,那么稳重的人,却小心翼翼地接过大嫂的手,像是已经预料到日后,对着大嫂红了眼眶。他把家人看作珍宝,他也会害怕的。” “我没有什么地方比大哥好,如果真的要说,我仅仅是占了父亲给的好体格。”萧驰野握紧沈泽川,“我以前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着大嫂红眼眶,现在我明白了。” 第105章 狡诈 雷常鸣到达茨州百里外的山地, 天下起了小雨。他没有贸然进军, 而是据地休息,开始安营扎寨。 “这是要打持久战的意思, ”澹台虎蹲在草丛里, 看着下边, “他把队伍拖这么长,叫人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兵马。” “但是他们把灶起得密密麻麻, 我看着就怕。”丁桃在雷常鸣驻兵的地方画了个圈, “我去沿途的镇子打探消息,都说他此次带的人确实有四万多, 他们路上把靠近茨州这片的流匪都吃掉了。” “真假掺半才能让人无法辨析, ”萧驰野起身, 拨开带水的枝叶,“他若是真的有那么多人,何必再继续招降纳叛?一支要打仗的队伍,最怕的就是临时填充, 那会被迫打乱军士之间一直以来的配合, 让一股狼虎之师变成乌合之众。”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 ”澹台虎随着萧驰野走出林子,“他越是想要别人知道他有四万人,实际上就越是心虚。主子,他是在怕我们。” 萧驰野在小雨里脱掉了披风,扔给后边的丁桃。他一边挂着刀,一边看着澹台虎, 说:“他若是害怕,就不会来了。他这是借势恐吓,看咱们是阒都出来的,想要吓唬我们。” 南林猎场没有打起来,那是戚竹音带着启东守备军压下去的叛乱,明面上看着跟萧驰野没有关系。禁军从前在阒都叫八大营看得低,像是废了,这几年虽然接管了阒都巡防,但那都是权力更迭下的替换。他们没有打过像样的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