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坐在她屋上的房檐上,正笑着看她。 他屈腿漫坐于房檐上的白雪中,散漫而潇洒。寒风猎猎,细雪飘飞,他于雪中坐了很久,发上、眉眼上、肩上,尽是一层雪。他坐在深夜高处,寂静而沉默,像王者一般,需要闻蝉仰头看他。 闻蝉仰着头看他,小声问他,“你大晚上不睡觉,坐这里干什么?” 少年漫不经心答,“心情不好,散散心。” 于是就散到她屋顶来了。 闻蝉发现,李信特别喜欢坐得高高的。他整天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墙上,再要不就是屋顶上。那里跟他家似的,他一点都不喜欢平地。当他心情好时,他心情不好时,他都喜欢坐在高处,睥睨四野。 他总坐得那么高,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闻蝉抿下嘴,又想起李信说他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坐在她屋顶房檐上了……他是多喜欢她啊,这时候都离她这么近。 女孩儿心里有丝甜,被江三郎拒绝的心,有点得到安慰了。并且她跃跃欲试,平常讨厌李信,但这个寂静无人的深夜,没人陪她说话,就李信一人清醒无比。闻蝉想让他跟自己说说话,也许说出来,她就心情好了呢? 没错,闻蝉也心情不好。 闻蝉仰着脖子跟李信说话,说了半天后,心里不高兴:李信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她都在雪地上仰脖子养半天了,他都没有起身挪挪屁股、拉她坐上去的意思。他是不是就喜欢她仰视她啊? 闻蝉往一排屋宇看去,看到自己房子边,两道墙之间的罅隙中有一快被雪埋了的梯子。她露出欢喜之意,跑向梯子,便要通过梯子上房顶。 李信:“……” 他真有些佩服闻蝉了。 不想让她上来、想要她乖乖睡觉去,她偏偏不。 李信担忧她能不能爬上梯子,半途会不会被吓着。他起身欲去看,他不知道闻蝉现在多勇敢。因为他就在旁边,闻蝉一点都不害怕。她觉得她要是摔下去了,李信肯定能拉住她。她豪情万丈地爬梯子,爬得顺利无比。李信心惊肉跳还没跳完呢,女孩儿已经从雪下冒出头来,露出她妍丽无比的小脸来。 眸子清亮,小脸粉白,长发胡乱用簪子一扎……她上了房顶,小心翼翼地踩过瓦片,往他这里走来,还笑嘻嘻的左顾右盼,“难怪你总喜欢往上面跑!这里风景真好,感觉好厉害,整个府都能看到了……” 李信觉得闻蝉真了不起。 她豪气起来,他都有点怵她了。 就她这从来没自己爬高过的娇贵身子,平常走路走平地、不小心的话都能把她自己摔一跤,她还敢自力更生地爬这么高?不光爬这么高,踩着高高低低的瓦片,踩着蓬松的雪,她还兴高采烈地欣赏起风景了? 她以为他是看风景啊? 别摔了她! 李信头皮发麻,赶紧起身,几步上前扶住闻蝉的手。正好她脚下一滑,有个摔倒意思,被少年当机立断一把拽住手腕往上拖送了一把。闻蝉还一无所觉,低头看看自己拖到地上的大氅,湿漉漉的,脏兮兮的。她皱下眉,“明天青竹又得追问我怎么把氅子踩脏了。” 李信笑,“你真厉害。” 闻蝉扭头看他,看他的笑容,颇为出自真心。但是他真心怎么真心得这么奇怪? 闻蝉迷糊,“我哪里厉害了?” 李信说,“爬梯子不厉害吗?爬房不厉害吗?东摇西摆地走房檐不厉害吗?知知,你可以的。” 闻蝉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 她说,“可是你在这里啊。” 李信愣了下,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眼睛。她相信他不会摔了她,相信得这么简单。 李信心颤了一下,面上却笑,“武功不是万能的。你非要找死,我也救不过来。” 闻蝉踢他一脚,被他笑着躲开。 少年少女并肩,共同俯瞰这片墨白相间的天地。 李信静坐不语,闻蝉嫌弃地看眼他那随意的坐姿后,自己规规矩矩地正要坐下,听李信闲闲道,“你知道吧,你要在这上面跪坐的话,摔下去我也拦不住你?”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