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柯手中一顿,“那我怎知会有人用生的鸡蛋画卵,一嗑便破了。” 白沂柠心中暗翻白眼,不想同他继续争辩,换了个话题道,“这上面的小娘子仿佛有些面熟。”她来回细看,皱眉苦思,却想不起来。 这上面画着一位纤瘦少女,七八岁的模样,站在瓢泼大雨中,敛眉垂目,任雨水淋湿她的衣裳也不去避一避,细看下她的双手紧拧在一起,仿佛在紧张着什么。 “这是我吗?”火光电石间,白沂柠想起了什么,她错愕地抬头,脑中闪过刚入府时那个雨天,她也是如此局促地站在厅外的假山前,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白沉柯不答,嘴角微挑。 忆及那日的暴雨,白沂柠有个疑问憋在心中甚久,“当时,你为何……”如此生气。 她还是不敢说最后那几个字。 白沉柯眼中的笑意淡了下来。 白沂柠忽然有些后悔问他这个问题,忙补救道,“我随口问的,哥儿不必回答我。” “你同旁人不同,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白沂柠看着他的认真清冷的眸光,心中微微一颤。 白沉柯站起身,推开墙上的窗牖,鸟啼声落了进来。他望着苑中的海棠树,轻声道,“我母亲,算是因我而去。” 他声音轻得像一片轻尘,揉碎在春光里,风一吹,便不见了。 第20章 白沂柠甚少见到白沉柯这副模样,他似在冰雪中踽踽独行,墨瞳中微光闪烁,好像一盏从心中冉冉升起的天灯,于夜幕中迷离扑朔,摇而不定。 白沂柠还记得七年前她扯了谎骗他去给父亲送别时,他也是如此一副寡淡从容的神情,平静地说着仿佛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后来呢?”她听得入神,坐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 白沉柯转过身,“后来祖母派人来接我,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个他指的是白劲承,白沂柠看着白沉柯线条流畅的侧脸,心想道,他母亲定是位娴静温柔的美人,不然他的父亲也不会因痛失了爱妻就将亲生儿子随意抛在山中不管不顾。 “其实,我觉着,夫人的病逝同哥儿是无关的。”白沂柠皱了皱眉,“反而哥儿才是最无辜之人,哥儿出生时也不晓得夫人会难产,会因此体弱而留下病根。” 见他不语,白沂柠继续说道,“我听祖母说,每每侯爷寄了信回来,都会问及哥儿安好,想必心中是挂念哥儿的。” 白沉柯关上窗,转身目光落在白沂柠的手上,打断了她的话,指了指道“脏了。” 白沂柠低头一看,她方才一直握着那颗鸡蛋,因听得入神,一时忘了此事,现在手上沾了一手的墨,晕得鸡蛋壳黑不溜秋的,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了。 比起手上的墨渍,她更惋惜鸡蛋壳上的画,双眼一耷,委屈道,“怎么办,我本还想着存起来,现在全毁了。” “……” 白沂柠眼珠一转,什么都没说便推开椅子跑了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她又匆匆忙忙地从厨房跑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鸡蛋。 “哥儿能再给我画一副吗?”她眨巴眨巴眼,因走得急,连额上的碎发都来不及梳理,直拉着少年的袖子软声道。 “……”白沉柯左手拿着一卷书册,瞥了她一眼,鼻息轻叹,接了过去。 只不过,他这次画的是两个人。 一个矮的梳着双平髻仰头温笑,另一个高的面朝她负手而立嘴角轻挑。 他们身后是一棵老槐树,敷蕤繁茂,不知在这偌大的侯府静默了多久,也不知看了多少离散故事。 *** 吴先生在白府一住便是这许多年,她初来时应了老太太只是呆几月便走,后来留着留着便走不开了。 老太太总说她一人在西郊那处孤孤单单地住着也甚是无趣,不若就搬来这里,又不是多她一个便养不起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