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为、为何……这般看我?” 郑菀被他看得毛毛的。 月夜过分安静,国师府连一声虫吟都没有,仆役们纷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崔望将手缓缓纳入袖口,他胸前仿佛被人按了一座活火山,可乱窜的情绪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只能变为底下更汹涌的岩浆。 “送柳三娘子回客舍。” 他道。 “崔望!” 郑菀不赞成地道,“她——” “送!” 窗外一群在树上做窝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了起来。 仆妇们也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蜂拥到柳三娘子身前,恭恭敬敬地道了个“请”字。 在她们印象中,国师那就是真正餐风饮露的世外神仙,别说与她们说话,平时连表情都少有,此时却暴躁得像换了另一个人,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柳依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担忧地看了掩崔望,最后在对方冷漠的视线里福了福身: “臣女告辞。” 一群人呼啦啦作鸟兽散。 房中又只剩下一盏灯,以及崔望和郑菀两人了。 郑菀这才发觉,崔望有些不对。 修道之人从来清凉无汗,可崔望的额头、鼻尖还有细密的汗珠儿沁出,唇色发青,好像刚刚经过了一场大病似的。 “崔望,你怎么了?可是何处不妥?” 郑菀只想到境界突破可能遭了点难,从腰间拿出帕子来与他擦汗,谁料竟被他像躲瘟疫一般向后躲了开来。 “滚。” 郑菀脸色顿时便有些难堪。 谁都不是铜墙铁骨打的心,她连夜赶来,早先在马车想好了,一会该如何做小伏低地将人哄回去——可临了,竟叫他眼神刺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崔望平时明明挺好哄的,哭一哭,再软软说上几句好话,事情便过了。 “崔望,你以后……”郑菀眼泪在眼眶里滚了滚,又落下来,“当真要不理我了么?” “郑菀——” 崔望垂目看她,突然笑了。 “你此时的泪,是真是假?” 郑菀一愣,抬起头时,面上的表情便带出错愕。 崔望又捏起她的下颔细细打量,肤如凝脂,眉似远山,当真是脂粉都嫌污颜色的清艳,他又问: “这副漂亮的皮囊下,又生了几张面孔?” “崔望你这什么意思?” 郑菀后退一步,意欲拂开他手,谁料他手指便似铁钳一般将她牢牢钳住了,她下颔被捏得生疼,“崔望,你是不是看上了那柳家三娘子?想把我撇开提前说一声便是,何必这般中伤人?” “中伤?” 崔望一哂,“郑菀,何人口舌之利,能及得上你?能哄人心肝,剜人心肠。” 郑菀直觉不太对,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太对,眼前的崔望讥诮、冷峻,尖刻到简直前所未有。 “你现下说话,才真的是剜人心肠,”郑菀咬着唇,只觉得他此时仿佛冻成了个冰刺猬,让人无处下口,“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想听?” 郑菀点头:“是。” “那便听一听罢。” 崔望拂袖,一阵风卷着大门给关上了,与此同时,一只紫檀木长匣蓦地甩到郑菀面前,“啪”地打开来。 片片纸片被风吹散开来,可又在郑菀面前排成了一排。 她睁眼瞧着,却听崔望道: “大梁皆知,郑氏菀娘书画双绝,却无人知晓,她左手一笔瘦金体力透纸背、如银钩铁画。菀娘,”他缓缓侧过身,在她耳边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郑菀脸色倏地白了下来。 三张素笺做的蜡纸,被压得平平整整,摊在她面前。 崔望道:“念。” 郑菀拈起一张纸: “梅园煮酒烹梁雁。” “燕园林中会锦裘。” “柳絮惊风落桂西。”m.Zgxxh.oRG